“这件事太夸张了!你们学校在干什么!”
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用力击上桌子,气急败坏的指着校长开骂。
大会议室里气氛紧绷,学生家长齐聚一堂,校内的各级长官当然也都汇集,下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,竟有老师公然在校内拿刀追逐,准备刺杀学生,还在学生面前自残,发生这些事情时有多少老师在场,竟然没有人阻止?
“几个大男人,制不了一个疯子?”另一个灰白发的男人相当严肃,坐在方形长桌上,怒目扫视着教官们,“让她在学生面前自残,你们知道这会伤害到孩子的心灵吗?”
他怒吼出声,指向坐在墙边角落,那几个受惊的学生们。
事实上不只睿颖一票五人,当时在校园内未走的学生还不少,跑来看热闹的更不在少数,所以当任奕佳把自己的脚捅烂,乃至于一刀戳进头骨里时,现场就已经晕死不少学生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!王校长⋯⋯我们真的没想到任老师会这么做!”校长频频向王淳正的父亲、也是公立大学校长的王毅丰行礼,“我们也都慌了⋯⋯”
“而且任老师的力气的确大得惊人,这个我可以作证⋯⋯我连同其他男老师跟教官都压不住她。”李易霖开口。
“笑话,她才多重?多高?这么瘦小的女生,你们五、六个男人压不住?”睿颖的母亲──严孟芸,不客气地反讽,“我看你们是刻意放水吧,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站在任奕佳那边的,老认为我们家孩子有问题!”
事实上,在之前的事件中,就曾有老师在校内会议跟家长杠上。他们认为睿颖为首的学生大有问题,更不相信任奕佳会做出“那样”的事;不过没料到睿颖的母亲把会议过程的录音带公布出去,那几个为任奕佳说话的老师立即变成学生公敌,被视为支持问题教师的族群,教职摇摇欲坠。
而睿颖的阿姨是知名媒体记者,运用文字就能杀人于无形,这次的报导均由她主控局势,包括下午这件事。
“所以,任奕佳是怎么能潜进学校的?”果不其然,睿颖的阿姨吴书仪开了口,她虽是记者,但有权以家长身份进来,“穿着那么突兀,别告诉我没人看见,她可以大方的进来!”
“难道你们联合起来,故意放那疯女人进来,让她伤害我的孩子?”
王校长怒从中来,一击桌子就站了起来。
“不不不!怎么这么说话呢!我们怎么可能刻意让任老师进来⋯⋯实在是⋯⋯没人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啊!”校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,视线往警卫瞟过去,“陈警卫?”
“我⋯⋯我不知道!她没从校门口进来啊!”陈警卫宛如惊弓之鸟,不小心回答,等会儿他就成了帮凶。“我不知道她从哪里进校园的,学校也没第二个入口啊!”
是啊,学校没有第二个入口。
睿颖一行五人坐在面对门口的墙边椅上,身后便是窗,他们不停地低语,任谁见着下午那一幕都会受到惊吓,只是程度上的差异;像睿颖跟王淳正只是喝杯咖啡镇定一下即可,高睿隆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,频打呵欠。
尤宗城的手连杯子都拿不稳,萧亚筑倒是吓得脸色发白,还因为哭泣把睫毛膏弄糊了。睿颖要她别擦掉,认为这是最佳效果,打算推派她去面对媒体。
“那女人是翻墙进来的吗?”王淳正低语着,他们已经在这儿仔细想过了。
“学校的墙这么高,她能翻过来也真是厉害。”睿颖微蹙了眉,“我总觉得,任奕佳死之前怪怪的。”
“怪?她都是疯子了。”高睿隆好笑的说。
“不,不是那种怪。”她圆了双眼,定定的看着王淳正,“是邪门的怪。”
此话一出,让脸色发白的萧亚筑更加瑟缩了!连尤宗城也都紧闭上双眼,若不是担心被当成背叛者,他现在就想夺门而出!
“你是指⋯⋯声音的部分吗?”果然,细心的王淳正也发现了。
睿颖点点头,一直打呵欠的高睿隆忽然也停下了玩手机的动作,仔细聆听一旁的对话。
“那不是任奕佳的声音,发出的声音是重迭的。”睿颖比了个“2”,“像是两个人同时喊着一句话。”
“我也有感觉到,而且她的用词很怪,众所皆知,任奕佳是虔诚的佛教徒,可是当她指着我们叫『恶魔』时,是使用净化跟天父这样的词。”王淳正泛出浅笑,像是很高兴不只他发现这件事。
“你们⋯⋯好像在说灵异事件喔。”高睿隆懒洋洋地说着,“你们真信那玩意儿啊!”
睿颖及王淳正不约而同看向他,接着扬起笑容,肯定的点了点头。
“信。”睿颖说得简单明了,“我保持相信并且尊重的心态去研究。”
“你们应该都知道,我跟小雩不只信而已。”王淳正话中有话。
坐在最旁边的萧亚筑却摇着头,连声音都在发抖,“不⋯⋯不要说这个吧?我觉得好可怕喔!”
“赞成。”尤宗城也赶紧附议。
睿颖扁了嘴,只差没说出“没用”两个字。她在心里盘算,因为任奕佳死前的一切都不寻常,是疯子也不可能活生生的戳烂自己的脚。
她真的是一刀刀把自己捅到不成形,血肉硬生生自骨头上分离,整个尸首最后几乎是骨肉分离的,肉屑喷得乱七八糟,肠子跟器官不是外流就是卡在伤处,谁有办法忍下那样的痛楚?
最夸张的是最后一刀,前面已经遭受庞大的痛楚后,竟然还能毫不犹豫的往头里刺,还是第二度。
她觉得,已经不能使用“疯子”这样简单的形容词了。
要她描述的话,她会觉得任奕佳不是嗑了药,就是中了邪。
一直到任奕佳断气为止,睿颖都认定情况有异!她甚至跑到楼上去俯拍任奕佳的死状,那血流的方式更加无法解释,简直像是个圆形阵法。
现场有什么东西在。
她相信那看不见世界的东西。
“你们最好能给我们一个完整的交代,否则谁都休想安然无事!”严孟芸倏地起身,撂了重话,“我们好好的孩子在这里念书还要被追杀,校园安全怎么做的!”
“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。”王校长也起身附议,“这不是教育的地方,简直是染血跟任意复仇的地方。”
尤宗城的母亲,从头到尾就负责应和。有睿颖母亲出马,万无一失啦!
而高睿隆,他似乎没有家人⋯⋯应该说有跟没有差不多。之前发生的事情闹得再大,他父母也没出面,大家各过各的,连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住。
“各位家长,事情非得搞到那么严重吗?”李易霖拧起眉,这些护子心切的家长简直是想把小事闹大,“任老师今天都已经身亡了,你们难道想鞭她的尸吗?”
这句话的确夹带了情绪字眼,却极其有效的让所有家长噤了声,提到往生者,中国人有个有趣的传统观念,那就是“死者为大”。
不管这死者生前多么作恶多端、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,或是他根本违逆正道而自裁,只要他先咽了气,他最大。
“老师,你说这句话就错了。”睿颖忽然出了声,打破这沉默,“万一今天我们有谁被任奕佳杀了、伤到了,你也觉得她只要一死,什么事就都一了百了吗?”
一句死者为大,就可以概括一切?
“我也老实说,如果真是如此,任老师都已经死了,要怎么追究?”李易霖看着冷静的资优生,五个学生中有三个人,都太过冷漠了。
“追究医院为什么让她出来、追究学校怎么让她进来的,要追究的东西很多,愿不愿意而已。”她微微一笑,“不过如果是我,只想知道一件事──任奕佳有没有药物反应?”
咦?在场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气,药物反应?睿颖言下之意难道是说⋯⋯任老师有吸毒?
“啊!对!就是有吸毒,才会疯疯癫癫的!”庄琇芃,萧亚筑的妈妈“哦”了好大一声,“所以才会疯狂的自残都不会痛!”
“天哪!学校竟然让一个吸毒的老师来教育学生?”吴书仪惊呼出声,手中的笔立刻在笔记本上速记,看来这可以成为一个新闻专题讨论。
“等等⋯⋯这些都言之过早吧,一切等解剖之后再说!”校长赶忙打圆场,“法医会勘验的,大家请放心,相关责任我们也一定会做出惩处!”
根本没人在听校长说话,大家关心的是吸毒事件,因为这似乎瞬间解释了任奕佳疯狂的行径与自杀行为,然后多数家长联想到之前虐待学生的事件,说不定也是因为情绪失控引起的。
“说不定是⋯⋯要不然那根本不像任老师的作风。”一位曾老师竟也应和,她是从头到尾都支持学校开除任奕佳的派系代表。
你一言我一语,任奕佳转眼已变成吸毒者似的。
这不是睿颖的原意,不过如果能被社会大众注意,至少能保证法医会检验她遗体上的毒物反应。
啪叽──隐隐约约的,有细微的声音在高谈阔论中出现。
坐在靠边的学生们也有了反应,他们狐疑的左顾右盼,视线纷纷往墙上的柜子边看去。
声音来自放在底边那校际比赛奖杯的玻璃柜,在无物品敲击的前提下,上头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,接着裂痕开始迅速增长扩大,坐在附近的学生们纷纷吓得走避,连家长们也步步后退。
怎么回事?每个人心中都浮现一样的想法,但是却没有人敢问出声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柜上的裂缝不停的延伸,发出诡异的啪叽声响,紧接着中心的一小块玻璃屑忽然喷射而出!
“哇──”几个学生吓得尖叫,弯身闪过那如箭矢般喷射而出的玻璃屑。
“不对⋯⋯”睿颖忽然紧握住王淳正的手,压着他往墙上靠。